赫拉戈尔微微皱了皱眉:“你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么?”
“放心吧,我状态还不错,”安达尔轻轻点了点头,“只不过需要将本体释放出来,人工检查一下这些古代植入体的情况。毕竟虽然我身上用的这些老古董并不依靠欧米伽系统运行,但它们也着实运转了太长时间,我不希望这些老东西在如今这关键时期出什么状态。”
随后这位老迈的古代黑龙晃了晃脑袋,垂下头颅看向赫拉戈尔:“先不说我这里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和那位莫迪尔法师接触过了么?”
“接触过了,情况有些复杂,”赫拉戈尔点头说道,“他的记忆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对劲,除了记不起自己的完整姓名和出身来历之外,他对自己的冒险生涯也有着错乱的记忆,可以初步排除其记忆是被人一次性删除——这应该是一种长期的、内因性的混乱状态。”
安达尔略微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听上去……你并没能当面确认他就是莫迪尔·维尔德?”
“没办法确认,他全然不记得,哪怕将莫迪尔游记中的部分篇章拿出来他也没什么印象,”赫拉戈尔摇了摇头,但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认为他就是。”
“……当突然知晓他登记在冒险者名录上的名字时,你我都直接联想到了当初梅丽塔的报告——尽管我们也第一时间怀疑这仅仅是重名,然而巧合的部分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无法忽视的程度,”安达尔嗓音低沉,“在洛伦大陆,‘传奇’是个数量稀少的群体,遍历最近上万年的历史,人类中或许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名叫‘莫迪尔’的传奇,而且他同时还是一位冒险家,为了追寻某种‘失落之物’而造访塔尔隆德……”
“唯一的问题是,人类没办法活六个世纪——莫迪尔·维尔德应该在六百年前就已经死去了才对。”
“人类也没办法在离世七百年之后揭棺而起——但这种事情就是发生了,”安达尔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确定’的事情,尤其是在涉及到超凡领域的时候。”
“我同意你的看法,这也是我敢下判断认为那就是莫迪尔·维尔德的原因之一,”赫拉戈尔慢慢说道,紧接着突然话锋一转,“说到这里,在和那个‘冒险家’接触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安达尔的机械义眼立刻收缩了一下:“你发现什么了?”
“他在阅读完‘莫迪尔游记’的部分内容,并从我口中听到了‘维尔德’这个姓氏之后很快便陷入了某种思维混乱状态,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一分钟,随后他遗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不再记得游记上的内容,他的记忆倒退回到了我拿出游记之前,”赫拉戈尔详细描述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与此同时,我观察到他的灵魂稳定性急剧下降,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没有再尝试第二遍。”
“……听到姓氏之后陷入混乱?而且过后失去了记忆?”安达尔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这听上去……让我想到了亡灵。”
“是的,令人联想到亡灵,但又不完全符合——他至少知道自己叫莫迪尔,而亡灵是完全不可能记得自己的姓名的,此外亡灵一旦发生灵魂反噬,后果可不只是思维混乱和暂时失忆那么简单,”赫拉戈尔点了点头,“莫迪尔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他是活着的,只是活着的状态……不太对劲。我更倾向于是他的灵魂遭遇了非常严重的创伤,这种创伤没能杀死他,但将他的部分‘生命本质’禁锢在了不生不死的状态——这大概也是他能在人世间游荡整整六百年的原因之一。”
听着赫拉戈尔的判断,安达尔短时间陷入思索,并在几分钟后打破了沉默:“关于‘污染’的检测呢?有检测到污染因素么?”
赫拉戈尔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各处那些闪耀的符文,略作沉吟之后摇了摇头:“没有检测到污染——不管是其它源自神明的精神污染,还是指向‘逆潮’的特异性污染,都没有任何残留反应。莫迪尔只是一个存活状态怪异的凡人。”
“……但我仍然不太放心,”安达尔轻轻叹了口气,“他是曾经进入过那座塔的,而且这件事跟我们曾经的神有关……尽管从当年的线索来看,莫迪尔·维尔德在离开塔尔隆德的时候并未受到逆潮的污染,但那座塔的特殊性你也知道——哪怕是我们曾经的神明,也无法干预到那座塔中发生的事情。”
房间中暂时陷入了安静,片刻之后,安达尔再次开口:“你有什么决断?”
“那座塔最近令我越来越不安了,”赫拉戈尔沉声说道,“而在那位冒险家莫迪尔出现之后,这种不安正变得愈发强烈。
“我认为应该联系高文·塞西尔,至少先让塞西尔帝国知道那位冒险家的存在——那边的维尔德家族后裔或许有办法验证自己先祖的身份,与此同时,我们也可以和高文商议一下关于逆潮之塔的事情,看看那位同样擅长与神明打交道的人类帝王有什么想法。最后……”
赫拉戈尔说到这里,表情略有些怪异地停了下来,显得颇为犹豫,安达尔却猜到了这位昔日的龙祭司在想什么,他微微抬起头颅,机械义眼中闪烁着暗淡的红光:“也可以询问一下……‘恩雅女士’对这件事的看法。”
赫拉戈尔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如今的‘恩雅女士’只是一个残留的人性聚合体,但至少她的记忆传承很完整,我们是该问问。”
……
塞西尔帝国北方边境,临海城市“北港”正迎来正午灿烂的阳光,细碎的海浪拍击着港口外围的防波设施,“寒冬号”威严的舰首昂扬地指向天际,这庞大的海上堡垒平稳地停靠在了军事区的一号码头边缘,在其上层甲板前端,身披海军大氅的拜伦踏前一步,注视着熟悉的城市与海岸,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这可真是出了趟‘远门’啊,”他念叨起来,“也不知道家里的姑娘想我了没……”
一声来自高空的低吼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拜伦循声望向天空,在巨日洒下的明亮光辉中,他看到红龙的身影正掠过云底,又在城区的上空盘旋,龙类特有的威严吼声中,那披挂着全身机械装甲的红龙似乎正在和码头上的寒冬号打着招呼。
拜伦笑了起来,对高空的红龙摆手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