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这只是法理上的,实质的隔阂仍然存在,”莱特颇为认真地说道,“我们在南方进行了极为彻底的教会重塑,但类似的‘重塑’方式在北方并不适用,我已经接到很多地区传来的报告,旧派的神官们一直在想办法阻挠、拖延改革进程,西境地区尤其严重。他们表面上服从新的教会中枢,但实际上小动作一直不少。”
“……这部分工作就交给我吧,”短暂沉吟之后,维罗妮卡点头说道,“配合你们进行新教改革,这是我和高文?塞西尔的契约内容。”
莱特定定地看着维罗妮卡,沉默片刻才开口:“我很好奇,你现在为我们做这些事,真的只是因为和陛下的交易么?”
“……在很多时候,‘交易’才是最稳定的合作方式。”维罗妮卡用她那双温和却缺乏温度的眼睛深深看了莱特一眼,留下这句话之后,她提起那把不离身的白金权杖,转身慢慢走开。
……
数日后,圣灵平原东部地区。
干冷的风吹在脸上,空气中带着微微的焦味,曾经绿意盎然的千里沃土已经化为战区废土,在视野中一望无际地铺展向远方,两旁残破的村庄废墟和被烧焦的林木残骸不断向后退去,漫长的旅途中,类似的风景不断出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巴德?温德尔略有些生疏地关闭了车窗,将干冷的空气隔绝在魔导车外,他身旁则传来一个苍老而且有点不正经的声音:“怎么样?亲眼看着这片被你们折腾成废墟的平原,有什么感想?”
巴德转过头,看到那个名叫皮特曼的老德鲁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回应。
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而且邋里邋遢的老头其实是个大人物,他顶着帝国首席德鲁伊和炼金工程负责人的名头,在这个庞大而年轻的帝国中拥有令人尊崇的地位和权力,然而忽视了这耀眼的光环,亲身接触一段时间之后,他却意识到这个老头实际上性格恶劣到近乎欠揍——他仿佛每时每刻都能说出一大堆把人噎死的话来挑衅受害者的心情,而和那位拥有类似天赋的瑞贝卡公主不同的是,这个老头是故意的……
巴德面临的最大问题就在于,他还没法跟这个老头动手——倒不是因为旁边有士兵看着或者遵循“敬老”的美德,而是他百分之百地肯定哪怕自己不小心摸了这个老头一下,对方都敢立刻躺在地上,然后把他兜里最后一个铜板都诈走。
为什么这个皮特曼总是针对自己?
巴德一时间想不清楚,只好在片刻尴尬的沉默之后摇了摇头:“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但他们在圣灵平原开启计划的时候我并不在安苏,我那时候被派往大陆东部,去和风暴之子接触。”
“哈,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干坏事嘛,”皮特曼笑了一声,“风暴之子……这么说你知道那帮家伙在干什么?他们还打算返回大陆么?”
“……我不清楚他们的事情,他们把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深海,就连同为黑暗教派的万物终亡会和永眠者,现在都感觉难以跟他们交流,”巴德颇为坦诚地说道,“我在东部大陆的一座近海岛屿上待了很久,但基本上是在浪费时间,我帮他们搜集了一些物资,但更多的时候是在处理他们那被深海影响而变异的肢体,工作就像个医生……”
“被深海影响变异的肢体?”皮特曼挑了挑眉毛,“有点意思……我感兴趣了,具体情况呢?”
“他们一直执着于占领海妖控制的几处海域,但并不允许其他黑暗教派的成员参与他们的前线战斗,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干了什么以及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有一些被送回来的风暴之子已经长出鱼的鳞片和鳍,而且总是在涨潮的时候咕哝着‘伊娃在召唤’……”巴德摇了摇头,“说句实话,他们身上发生的变异在我看来甚至比万物终亡会的很多黑暗仪式更加可怕,深海……深海里隐藏着太多难以理解的事物,也不知道那些风暴之子到底是被什么吸引了,竟然执着于它。”
“……不错,把你这个邪教分子留下,还是能产生点额外作用的。”
皮特曼咕哝了一句,随后便不再搭理脸色微微变化的巴德,而是把视线投向远处,看着正在前方行驶的另一辆车。
前方的魔导车中,高文结束了和政务厅的例行通讯,关闭车载魔网终端之后,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瓦尔德派出的工程队在索林堡到丰饶林地之间修了两座额外的魔能方尖碑,圣灵平原东南地区和南境的通讯问题总算是解决了一部分。”
“最近磐石要塞那边净往北方派工程队了,不是重修王国大道就是在圣灵平原建造基础设施,要么就是协助组织联合重建团,有人说瓦尔德手底下的第二兵团都快成道路桥梁建设团了,”琥珀趴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嘀嘀咕咕地念叨着,“想想两年前磐石要塞还是门户壁垒呢,真是跟做梦一样……”
一边嘀咕着,她一边动了动脑袋,看了高文一眼:“话又说回来,你竟然决定亲自来查看情况,这倒让人挺意外的……也真亏你能放心出来。”
“执政官制度和政务厅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当我离开塞西尔城的时候整个帝国仍然可以正常运转,”高文随口说道,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看向索林堡的方向,“而且……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实在让我在意,毕竟是万物终亡会的巢穴,这个国家在过去两年里遭遇的所有巨变和转折几乎都是由这座巢穴酝酿出来的,我怎么能不亲自来看看?”
“哈,我就佩服你这种溜出来偷闲都能编一大堆理由的本事。”琥珀用一点都不怕被拍在墙上的语气说道(因为这里并没有墙),然后在高文敲她脑袋之前突然坐直了身子,惊讶地看着远方。
“妈呀……”她惊呼着,眼睛瞪得老大,“报告里管那玩意儿叫做……‘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