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溥信心满满的时候,侧门开了,出来一个年轻人,一身不同于大明文人的打扮。张溥脸上自信和微笑陡然收起,略显不自然的遥遥拱手。怎么说呢?开中门这种事情,真的不是随便乱来的。真正的贵客临门,才会大开中门。陈燮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一省巡抚,亲自出迎,也算对的起在野的张溥了。也就是张溥中过进士,不然陈燮都不必出来迎接。
“太仓张溥!”“长洲杨廷枢!”两人先后自报家门,站在原地没动。陈燮倒也没在意这个细节,快步下了台阶,拱手回礼:“久仰大名!在下便是陈燮!”
张溥一个人的话,陈燮没必要这个客气,但是加上一个杨廷枢,这就不一样了。明末的文人,找不出几个有气节的,但是杨廷枢算一个。清处,杨廷枢密谋反清,事败被擒,坚贞不屈,不肯放弃气节躬身向北,壮烈而死!
(作者按:丁亥四月,松江总兵官吴胜兆叛;为之运筹者,乃廷枢门人戴之隽也。事败,词连廷枢;遂被执,系狱中。慨然曰:“予自幼读书,慕文信国之为人;今日之事,素志也”。五月朔,大帅会鞫於吴江泗洲寺。巡抚重其名,欲生之,命之薙头;廷枢曰:“砍头事小,薙头事大”!乃推出斩之。临刑,大声曰:“生为大明人……”。刑者急挥刀,堕地;复曰:“……死为大明鬼”。)
读到这段历史,最后一段不论真伪,杨廷枢个人做到了气节二字。在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历史人物,中国历史上,每每最黑暗的时刻,总会有这样的人站出来,用自己的血书写时代最绚丽的篇章。
陈燮请二人入内,堂前设茶,各自落座。作为主人,陈燮不能失礼,开口道:“陈燮不过是一介武夫,二位丈夫文名著于宇内,联袂登门,陈燮愧不敢当。不知二位丈夫,何以教我?”这就是客气话,千万别当真,这种话陈燮说起来,绝对看着表情真诚。
张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拱手肃然道:“思华过谦了,要说一介武夫,这秦淮河上没一个人会答应。思华以文著名,以武立身,多年来南征北战,无有不胜者。今大明北有建虏,西有流寇。新君确立之初,本有圣君当朝之像。不想随后急转直下,朝局不振,纲纪败坏,思华以为何以至此?”
陈燮不敢说自己知道为啥会这样,但肯定不是张溥想的那样。面对这样的问题,回答不好,不回答也不好。想了想,陈燮笑道:“我读书不多,想不了那么远。从美洲回来之后,看见建奴在京畿肆虐,我就想上阵杀奴。看见流贼在中原横行,便奉旨出征。有些事情,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如做好眼前的事情。遥记当年自美洲而回,先祖有言,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句话,我一直作为自己的人生戒条。”
陈燮一口白话,用现在的话来讲,一股子大碴子味道。张溥和杨廷枢听的很不舒服,不过“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一句,算是听出点意思来了。这个陈燮,很不给面子啊。你这话,不就是再说复社这帮人空谈误国么?我们哪里误国了?明明是皇帝不用我们,导致奸相在朝,东林被压制了。这话也就是在心里想一想,真要说出来,陈燮估计得当场笑着端茶送客。什么玩意?东林在隆庆至天启年间,干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当老子真的读书少啊?
杨廷枢性情刚烈,听到陈燮这话,不乐意了。背地里都陈贼陈贼的叫,当面也不客气的冷笑道:“何为实干?何为空谈?凡事必先有纲,纲举而目张,思华以何为纲?”
这话的意思,你说说,我们哪里空谈了,就算是空谈,也是为了“纲举”,纲之不举,何来目张?杨廷枢有点教训的口气,这真的是欺负陈燮读书少哦。
陈燮对杨廷枢的无礼并不在意,这就是一个纯粹的文化人,性情偏激,爱钻牛角尖。跟他没啥好计较的,不过这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说的好啊,纲举目张。在我看来了,凡是对国家和民族有利的事情,我就去做。这就是我的纲!不知道这么说,维斗丈夫明白我的意思么?”陈燮笑眯眯的回答,一点都不动气。反倒把杨廷枢给噎住了,人家这个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啊。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找不到反击的话。纲这个东西,被文人解释了无数次。什么君为臣纲之类的三纲五常,很典型的代表。
“眼下就有一桩事情,做成了对大明有利,不知思华可愿意去做?”张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陈燮听着眼皮一跳,心道这货还真的敢说啊。真以为你要挟周延儒的事情,老子不知道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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