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出门,穿过两道门,陈燮站在侧门的台阶上,五步之外的一顶轿子过来。
轿子里的莫泰表情淡然,把孙国桢回乡养老之后,再次返回登州的举动不是一时冲动。早在第一次见到陈燮时,莫泰就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随后生的一切,都在莫泰的关注之中。一直到陈燮办了团练,莫泰对这个年轻人的看法又生了新的转折。
明朝有哪个富家翁会自己花大价钱办一支精锐团练的?不是想造反,就一定是另有深意。陈燮的想法,最初莫泰并没有明确的认识,只能是一个模糊认知到这是一种远见驱动的产物。这次送孙国桢回乡,沿途各地皆有流民,虽然还不多,但是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长期孙国桢身边辅佐,并且一直在接触地方的莫泰,很快就明白现在的明朝情况不对。这很可能与陈燮办团练有关。所以莫泰决定回来再接触一下陈燮,一者是想对照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二者还是因为陈燮大方,没准能谋一个待遇不错的差事。别看现在陈燮没有官身,但是在登州跟土皇帝也没啥区别了。两年时间,就能将登州乃至其他各省的一批豪商纠集起来,形成一股谁都不敢轻视的利益团体。这个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明朝地方上的权力,实际是掌握在地方士绅和宗族的手里。这一点,莫泰心里很清楚。
“莫先生,到了。”轿夫招呼了一声,莫泰定了定神。躬身下了轿子,一抬眼看见陈燮在侧门边上站着微笑,立刻涌起一股“也许来对”了的感觉。(有人会问为何不大开门迎接么?)
“莫先生去而复返,燮苦思不得其解。故在此候教!”陈燮拱手致意,眼前的这一位的底细,陈燮打探过,孙国桢的同乡,现年4o岁,秀才的功名。
莫泰不卑不亢的拱手回礼,笑道:“泰亦有事欲求教于神医,还望不吝赐教。”
这个场面有点酸,但是却很对莫泰的胃口。读书人都这个尿性,就惦记着得到别人的重视。陈燮虽然不是官员,但他是登州赫赫有名的土豪。联合商号和各种作坊就不说了,财力一等一的大土豪。关键回春堂和张家庄的医院,这两年没少治病救人,给陈燮带来了很高的民间声望。虽然大多数病人都不是陈燮亲自出手救的,但不妨碍别人把功劳算陈燮头上。
看见院子里带着下人迎接的英娘,莫泰微微一笑,拱手就算礼数到了。心里羡慕陈燮艳福不浅的同时,也暗暗的吃惊。英娘这个女人,登州多少人打过她的算盘不得而知,总之没人能得手过。一个有锦衣卫背景的女人,现在居然成了陈燮的人,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书房是英娘专门为陈燮准备的,看茶之后没了旁人,陈燮才道:“莫先生,有一桩事情正好求教。”莫泰微微欠身道:“神医不妨直言。”陈燮把昨夜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莫泰。当然没提去见过张瑶和英娘汇报的情报就是了。最后来了一句:“此事看着说的通,又说不通,故不解。”
莫泰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神医以为,当今大明如何?”
出乎莫泰的预料,陈燮不假思索便回答:“正值乱世!”
莫泰奇怪道:“据泰所知,陕甘固然民变不断,然则多为小股流贼,乌合之众,不足为患。自先帝七年以来至今,各地虽多有旱情,却未有酿成大乱。即便东虏扣京,不过数月乃至半年便自退去,神医何来乱世之说?”
要是以前,陈燮肯定没法说服莫泰,现在则不一样了,长期坚持恶补明朝的历史,陈燮的观点已经成型一套固定的看法,并有证据支持。
陈燮呵呵一笑道:“大明朝岁入不过四百万两,朝廷支出,单单军费一项便是五百万。莫先生,大明可不缺银子啊,你可见哪一个愿意掏自家腰包为朝廷分忧?此前提及旱了两年,如果再旱两年呢?大明朝已经是个干草堆了,陕西的火苗已经不小了,烧遍全国不过几年的事情。陈某不过一介海外归来的富商,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
现在的莫泰对陈燮不过处在一个好奇的阶段,你让一个给巡抚做过幕僚的秀才,对一个没有功名的人纳头就拜,这个玩笑在大明朝能笑死一地的人。
一番思索之后,莫泰觉得陈燮说的有道理,但不等于现在他就要给陈燮当幕僚了。先露一点本事,被陈燮重视之后,弄一个轻快的临时工干干,继续观察一段才是莫泰的本意。
“神医所言昨夜之事者,不外有如下几个缘故。其一,上下勾结,瓜分府库。京师骤变,不得不行此下策。张可大一介武夫,下跪能换来钱粮,有何不可?其二,团练精锐,登州精兵尽出,不能不防也。其三,神医身家之巨,此去京师勤王,怕是有人盼着神医回不来呢。其四,如不出在下所料,张可大必以团练为先锋。”rs